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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古刹诛贼(上)
夜阑人静,万籁俱寂,月儿像一面扁圆形的银镜,挂在天空,依稀可见的星星,镶嵌在灰蓝色的穹幕上。廖展雄、胡宜秋身着夜行衣,轻功提携,蹿房越脊,鹘落兔起,径向城东门而去。

 廖、胡二人行至南淝河畔,见吊桥高悬,城门紧闭。城高四丈,登上并非难事,然而河宽二十余丈,怎么过得去呢?难道须蹚水不成?胡宜秋低声道:“表哥,怎的过河?”

 廖展雄道:“不碍事。”弯捡起脚边一树枝,抛至南淝河中间,随即拉住胡宜秋的手,施展绝顶轻功,一跃而前,足尖微点树枝,续又跃起,若双燕展翅,越过南淝河,悄然无声地落在城墙脚下。

 胡宜秋惊赞道:“表哥,你的轻功确是盖世!”

 廖展雄笑道:“表弟过誉了,‘盖世’二字怎敢担当。此乃九华派三绝之一,名叫百步腾空术,若非河面太宽,本也不需借助于树枝。”

 说话间二人再度跃起,飞身上了城头,极目西望,只见明教寺灯火明亮,遂轻轻跳至就近的民舍屋面,向灯火处奔去。

 明教寺建筑在古教弩台上。台高约三丈,南面临街,东西北三面临巷,不连民舍,孤立拔起,巍伟壮观。

 明教寺山门朝南。教弩台下东西两边各有石阶十余级,会于中间一个小小平台,由平台拾阶七八级,便到山门。

 明教寺内有三进佛殿,前殿、大雄宝殿与后殿。前殿山门为弥勒佛塑像,左右是哼哈二将;弥勒佛后左,有一个小偏殿,是韦驮殿。前殿后面有一个大庭院,越过大庭院是大雄宝殿。大雄宝殿正中端坐佛祖如来,如来背后是观世音,山墙两沿为十八罗汉。出了大雄宝殿,跨过一个天井,便是后殿。后殿正中是菩提达摩,达摩稍后,东为华佗,西为准提;达摩稍前,东沿为东方三圣,西沿为关公、关平、周仓。

 寺内西侧,有三进平房,是和尚们起居的僧舍。寺内东侧,前有一株千年古松,松旁有听松亭,四角翘然。听松亭后有两进、两厢,头进为禅堂,是寺庙会客的地方,二进为住持室,是住持的寝舍;东厢为诵经房,西厢为藏经室。

 最为奇特者,是大雄宝殿前左的庭院角落里,有一小亭,亭内有井,系晋朝人所凿,因井面高于附近民舍屋顶,故名“屋上井”

 廖展雄是本地人,儿时常到明教寺玩耍,对其房舍布局,自是清楚。他手拉胡宜秋,施展轻功,跃入寺院,如两片树叶落地,无一丝声息。二人立于听松亭边,顾首右盼,但见禅堂门窗关闭,仅从窗纸中透出浅黄的灯光;侧耳细听,禅堂内有说话嘻笑之声。

 廖展雄示意胡宜秋,二人蹑手蹑脚走到窗下,用指甲尖蘸点唾,刺破窗纸,向里窥看。只见禅堂内有一方桌,围坐四人,正在饮酒。上首坐一个五十多岁的肥胖和尚,眉大眼,满脸横,宛若煞神;左边坐一个中年汉子,脸形瘦长,细眉鼠目,一身武官服;右边、下横坐两个丽女子,燕声莺语,举止,微扭娇躯,把壶筛酒。

 廖展雄对胡宜秋耳语道:“那和尚是明教寺的住持,法号三戒禅师,听老人们说,取戒酒、戒、戒财之意。”

 胡宜秋亦悄声道:“‘酒’二字他都犯戒了,不知那‘财’字怎样?”又道:“那中年武官便是我追踪的锦衣卫桩头奚桥,那两个年轻女子,看光景是青楼的粉头。”

 此时只听三戒禅师说道:“奚师弟从南京来一路风尘,委实辛苦了。前两天为兄款待不周,抱歉得很,今特弄了些美味佳肴,请师弟务必多饮几杯;夜来再给你换个花样,做一场好梦,岂不乐哉?”

 下首的那红衫女子樱口含笑道:“大师说得好。奚大人确应多吃两杯,嗜爱美酒佳人,方显得英雄本。”款摆柳,起身筛酒。

 奚桥呵呵一笑,拦搂她入怀道:“你这小妮儿倒善解人意,小嘴儿甜甜的。”那女子肢兀自摆动,扭怩作态。

 奚桥又道:“多谢师兄想得周到,小弟平生就爱这一门,不然怎称‘**鬼’?可谓生我者父母,知我者师兄也。”

 三戒禅师把右边的黄衫女子搂入怀内,道:“说哪里话来,为兄也好喝这一盅,不过臭味相投罢了。”

 奚桥一口饮下红衫女子送到边的酒,道:“敢问师兄何时起程?”

 三戒禅师探手入怀,摸出一颗硕大无朋的珠子,径约一寸,青光盈尺,顿时壁内生辉,烛火昏暗。他把珠子托在右掌之中,凝视良久,尔后笑道:“师弟奉徐公公之命,风尘而来,馈如此厚礼,为兄岂能不为之效力?”

 那两个丽女子将大珠抢在手中,争相把玩,无不瞠目结舌,惊道:“呀,这样大的珠子,真是世间罕宝!”

 胡宜秋对廖展雄耳语道:“啊,这‘财’戒也犯了,不如将‘三戒’改成‘三贪’,再切实不过了。”

 但见奚桥半带醉意,神情诡秘道:“师兄可知这大珠的来历?”

 三戒禅师道:“为兄不知。”

 那怀内的红衫女子肢摇了摇,撒娇道:“奚大人何不讲讲,让我姐妹也长长见识。”

 奚桥低声音道:“听说是倭寇海上霸主萨摩王教敬我们徐公公的。这大珠一共有二十四颗,颗颗都是夜明珠,每颗价值至少五万两银子呢。”

 黄衫女子道:“奚大人,偌大的夜明珠,是海中巨蚌体内长的吧?”

 奚桥干咳了两声,道:“寸许大的珠子,海蚌焉能长得出?它是龙的遗物。相传龙生九子,必有一龙万年之后,壳升天而去,留下一个绝大的壳。壳二十四肋骨的关节中,都有一颗直径寸许的大珠。”

 黄衫女子道:“我看奚大人所言未实,乌也能产珠子?许是编这话来耍我们的。”

 奚桥道:“你们小户人家孤见寡闻,我说个前朝的故事你听听。”

 红衫女子道:“奚大人快说,我最喜欢听故事了。”

 奚桥又干咳了两下,道:“这一年是大比之年,全国的举子都进京赶考,状元却被一个京师的举子得了。皇上在御花园赐宴三甲鼎(状元、榜眼、探花),自有许多大臣相陪。宴毕,众人随皇上游览御花园。行至荷池边,见一个桌面大的乌伏于一枝荷叶之上,春风徐吹,荷叶微摆,那少说有四、五百斤重的大乌也随着荷叶摆动而摆动,但荷茎却是不折,众皆惊奇。皇上问状元‘其所以然’,状元无言以对。皇上限他三内回奏此事。“

 红衫女子道:“天下竟有这等奇事!后来呢?”

 奚桥道:“状元汗浃背,诚惶诚恐,战战兢兢,回至家中。他翻遍了九箱书籍,也没找到答案。眼看已是第三天午后,若答不上来,便有欺君之罪,是要杀头的。三天中,他精神恍忽,面色苍白,消瘦了许多,此时靠在椅上,等待大理寺拘捕。忽然看见门后簸箕里有几张碎纸片,那是他烧掉的几本破书的残页。他像看到了救命神符,赶忙将簸箕拿到桌上,小心翼翼地翻起来。在这几张纸片中,他发现其中一张,烧去半页,纸已焦黄,但字迹依衡可辨,上面有一行大字:‘千年,灯草灰。’其下是两行小字,已是斑蚀不全:‘逾口口口肋节有大珠,故轻口口口口。’”

 红衫女子笑道:“这下可有救了。”

 奚桥道:“状元大喜过望,急忙整衣,乘轿去午门,进殿面君,说道:‘逾千年,其肋节有大珠,故轻若灯草灰。’皇上问‘言出何典’,他呈上半页残纸,这才保了性命。”

 红衫女子道:“奚大人广见博闻,自非我们民间女子可比,只是不知徐公公送给大师这硕大的珠子得于何处?”

 奚桥道:“听说十多年前,萨摩王属下倭寇在海上劫一条大商船,便得了这二十四颗硕大的夜明珠。”

 红衫女子道:“我却不解,如此世之罕宝,萨摩王怎舍得送人?”

 奚桥道:“萨摩王自是舍不得。只因戚继光打得他无处安身,这才拿出十二颗夜明珠教敬我们徐公公,借徐公公之力,除掉戚继光。”

 红衫女子吐舌道:“呀,一下竟送了十二颗,徐公公准是喜欢得了不得。”

 奚桥道:“徐公公一向贪得无厌,见只送了一半珠子给他,甚是不满,说萨摩王这小子太也小家子气了,非要他将另外十二颗夜明珠送来不可。萨摩王出于无奈,答应即差专人送来。”

 黄衫女子道:“奚大人,想那戚继光是一镇总兵,又战功赫赫,徐公公意除掉他,亦非易事。”

 奚桥呵呵一笑道:“你这小妮子倒颇有见识。如今内阁首辅大学士严嵩去位,徐公公扳戚继光也扳他不动,故而只得割爱拿出两颗夜明珠,求助于我师兄三戒禅师与湖广辰州蜈蚣岭白云观的五毒道长。我来庐州,李桩头业已动身去辰州了。”(湖广省的范围包括今湖北、湖南两省,其省城在今湖北武昌。)

 听到此处,廖展雄心头一怔,暗地咬牙道:“这老阉贼竟私通倭寇!”

 三戒禅师酒酣耳热,喜见形道:“如此说来,徐公公倒是很瞧得起老衲的。师弟,为兄把寺内之事略作安排,随即动身。师弟要是觉得这里有趣,不妨多住几。”又道:“梅,时候不早了,你服侍奚大人歇息。秋菊,你陪伴老衲。”

 胡宜秋悄声道:“不知他们还有什么名堂?我们跟上去看看。”与廖展雄各施轻功,跳上屋面。

 二人伏于屋瓦上,探头越出屋脊,向院内观看,只见红衫女子梅扶着奚桥,走进东厢诵经房,黄衫女子秋菊扶着三戒禅师,走进后进住持室。

 廖展雄低声道:“表弟,你去东厢,我去后屋。”二人飘身落下,一前一右跟去。

 胡宜秋走至东厢窗下,破窗纸,向屋内窥视,看到奚桥眯着的一双醉眼,动手去解梅的衣带,不脸红。那梅却凤眸微眄,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指,俏笑道:“好馋货,怎的做出这般急模样?今夕两个雌儿,准够你消受的。”扭动肢,走至前,玉手起罗帐,挂在两旁金钩之上。在烛光下,但见上卧一少女,裎袒裼,‮体玉‬横陈,湖光山,尽收眼底;注目细视,杏眼微闭,粉颊酡红,似是着了药之类。胡宜秋心道:咦,这不是昨天早晨来寺进香的那个少女么?

 奚桥拉着梅,摇摇晃晃向边走去,笑道:“师兄当真想得出。梅,你一起来凑个热闹。”

 胡宜秋怒从心起,宝剑出鞘,喝道:“大胆贼,不得糟蹋良家女子!”正待进房,听得后屋已打了起来。

 原来三戒禅师确系“三贪”在这“酒财”三字中,尤其看重一个“”字,夕夕狎,夜夜行乐,那梅秋菊,就是他的两个老相好。时见进香还愿者中有姿的少女‮妇少‬,便献上投有药的香茶,待其昏,任意施为,不知糟蹋了多少清白女子。那些受凌辱的少女‮妇少‬,羞于名声,兀自哑子吃黄连,把苦水咽到肚里,却不敢张扬出去,致使这秃驴的罪恶勾当,至今没有败。哪知今夕竟碰上了两个利害的主儿!

 廖展雄在后屋所见与东厢略同。他侠肝义胆,哪能容忍?猛呼一声:“僧,看剑!”一个“百步穿杨”破窗而入,快捷若弦之矢,直刺三戒禅师背心。

 三戒禅师听得身后金风破空之声,不敢待慢,身形斜刺里跳去,出挂在墙上的戒刀,转过身来,喝道:“什么人?竟敢来佛门圣地撒野!”

 廖展雄道:“你这僧,效力阉贼,害忠良,不守清规,女,还奢谈什么‘佛门圣地’?在下特来取尔项上首级,为地方除此一害!”脚尖点地,纵身前趋,剑锋去处,宛若掣电迅雷,连刺三戒前身九处大**。这是九华剑法中的妙招数:“梦笔生花”

 三戒禅师瞿然一惊,心道:这小子功力当真了得,年纪不过二十多岁,竟能一剑九式!试想当今武林能一剑九式者,又有几人?别看他躯体肥胖,身法却是敏捷,斜飘三尺,堪堪躲过。

 廖展雄也是一惊,暗道:这厮竟然能躲过我这招“梦笔生花”倒也不可小觑他了。既占先手,左刺右斫,连进五剑,幻起朵朵剑花。

 三戒禅师一上来便让对方占了先机,虽给他坏了好事,心中恼怒,但也只得小心应敌,在闪展腾挪间,却也还了三刀。但见一片刀光剑影,阵阵寒风冷气,只吓得那花枝般的秋菊,缩于房角一隅,面色青白,哆嗦不已。

 正酣斗间,忽然三戒禅师虚晃一刀,跳出圈外,喝道:“且住,阁下可是九华派门人,师承是谁?”他已从廖展雄的招数上看出来了。

 廖展雄冷笑道:“凭你这僧也配问在下师承!”又连攻三剑。

 因这三戒禅师系秦岭派门人,而秦岭派与九华派是世仇。本朝初年,秦岭派横行中原,肆无忌惮,抢掠**,无恶不作;先后被武当派祖师张三丰、三绝大侠褚镇远(后为九华派华渊禅师),打得亡魂丧胆,缩秦岭,不敢出头。张、褚二人仙逝后,武当派、九华派则高手隐居山林,少涉红尘,由是秦岭派又重蹈中原。其间虽曾两次受挫,表面上有所收敛,却在暗地里积蓄力量。眼下秦岭派与衡山派一些弟子联手,依附东厂、锦衣卫,竟横行武林,但所顾忌者,唯武当、九华两派。现三戒禅师见九华派弟子中有如此高手,故而要问个明白。

 廖展雄的轻蔑态度,起了三戒禅师在心头的怒火,喝道:“不识抬举的东西!你自来找死,休怪老衲,看刀!”他虽知廖展雄武功非同一般,却也没把他看在眼里,仗着自己数十年的功力,欺身而前,使出秦岭刀法中的一招“兀鹰搏击”戒刀夹着劲风,连肩带背砍去,意在一刀秦效,气焰甚是嚣张。

 廖展雄故意怒三戒,趁他神躁气浮之时,给他一个下马威,道声:“来得好!”躬身右移,平举右臂,宝剑一式“横云断峰”戒刀推去。移身进剑,两个动作一气呵成,当真是快如电光石火。

 三戒禅师但见一道白光卷来,情知不妙,硬生生地止住了下砍之势,疾撤戒刀,终因对方进剑太快,撤刀却是迟了一点,刀剑相碰,金铁鸣,戒刀被削断八寸,落地有声。经这一击,三戒禅师给震得手臂酸麻,惊叫道:“青霜剑!”

 廖展雄也给震得虎口微微一热,心道:这僧功力确是不弱,而且使出的招数似是秦岭刀。秦岭派与九华派是世仇,今番将是一场恶战!欺身疾进,剑光闪处,挽起一朵剑花,在三戒禅师面门一晃;此乃虚招,招行半式,突然剑走偏锋,利刃已移至三戒禅师胁下。这一招有个名堂,叫“明修栈道,暗渡陈仓”以虚招对方眼神,在虚招的遮掩下,进攻对手胁下的“愈气**”

 三戒禅师见面门一亮,忙向右偏头,左胁下正好出空档,而晃于面门的剑锋,此时正好刺向这个空档,若被刺中,无疑要血染僧袍。好个三戒禅师,当真了得,在惊异之际,突然向右来了个“大弯,斜柳”硬是给他躲了这一招;但他那左胁下的僧衣,却给剑锋拉了一个五寸长的口子,不惊叫道:“好险!”

 廖展雄得理不饶人,如影附形,一招“三羊开泰”分刺三戒禅师“膻中”、“气海”、“藏”三处要**。三戒禅师身形未稳,见宝剑又到,忙不迭一个“倒拔葱”向后倒纵五尺,又翻了一个倒筋斗,这才站稳。

 廖展雄这两招连攻,已将三戒禅师的嚣张气焰打得然无存,但也使他的浮躁之气平静下来,使他不得不将眼前这少年作为强敌,认真对付了。

 三戒禅师站定身形,说道:“好小子,屋内施展不开,你我到外面再斗!”纵身跃出,落至当院。

 廖展雄应道:“老僧,在下乐意奉陪!”腾身而起,自后赶来。

 三戒禅师纵至当院,趁廖展雄腾身半空时,反手掷出两把飞刀,分别向廖展雄腹的“玉堂”、“神阙”两**去,叫声:“着!”

 廖展雄早已提防着他,在腾身而起时,已扣三枚金钱镖在手,此时笑道:“雕虫小技,也来班门弄斧!”金钱镖分上、中、下三路抛出,只听得“当、当”两声响,中、下两路金钱镖击落了飞刀,而上一路金钱镖直三戒后项的“大椎**”

 三戒禅师在听得“当、当”两响之后,仍觉有一股劲风袭来,这一惊非同小可!他曾听师父说过,金钱镖是九华派三绝之一,而且淬有剧毒,十分利害,只是从未见过,此刻听脑后劲风带有啸声,敢情是金钱方孔被气流冲击之声,急忙身形右避,不想左肩凸,打个正着,正好扎在肩胛骨上,疼痛难当,不叫出声来。

 廖展雄落至院内,笑道:“你竟用暗器偷袭,也叫你尝尝在下金钱镖的滋味!”一个大跨步,挥剑疾攻,剑剑不离要害,都是致命的招儿。

 三戒禅师肩胛受伤,虽然疼痛,却无麻感觉,知道并未中毒,于是心石落下,抖擞精神,化解剑势,伺机进招,然而因左肩受伤,行动有碍,始终处于下风挨打之势。

 廖展雄连攻十来剑,都被三戒禅师化解了,想道:这厮虽受镖伤,却是刀法不,他毕竟在这口刀上浸润了几十年,功力深厚,急切倒也战他不下,须用智取。主意一定,欺身进剑,一招“巫山烟云”直指三戒禅师咽喉,见三戒禅师身形摇晃躲,忽变式披挂两肩,一虚两实,干净利索。

 三戒禅师左、右两路被剑封死,只得倒退三步,闪过这招。此刻廖展雄已平地拔起,一跃丈余,从三戒禅师头顶掠过,足跟向他的后脑勺踢去“蓬”的一声,踢个正着,三戒禅师向前趔趄了几步,仆倒在地。

 廖展雄脚刚着地,一个转身,一个起落,挥剑便斫。三戒禅师就地一滚,滚出一丈开外,一个“鲤鱼打”立起身躯,但觉脑内嗡嗡作响,两眼飞金花,强行运气凝神,这才站稳。

 三戒禅师想道:我在秦岭刀上苦练了数十年,没想到今竟栽在这后生之手,若再恋战,凭白丢了性命,甚是不值,不如去也!身形一纵,上了东厢屋面,一扬手,抛出五把飞刀,接着跳越窄巷,落在民房之上。

 廖展雄长啸一声,喝道:“哪里走!”一个“大鹏展翅”避过飞刀,竟纵越东厢、窄巷,也落至民房之上,宝剑已然抵向三戒禅师的背心。

 三戒禅师横跳三尺,转身进刀,运十成功力在那半截刀上,拼命一搏,一招“力劈华山”夹着呼呼刀风,猛可地向廖展雄面门斫去,吼道:“我同你拼了!”

 廖展雄气定神闲,潇洒自若,斜跨步,直进剑,忽地手臂平举内弓,手腕一按一挑,叫声:“着!”将三戒禅师的右臂自肘硬生生切下。

 三戒禅师一个踉跄“哎哟”之声甫出,廖展雄道:“僧,你死期到了!”剑锋上指,封喉一剑,快若电光石火,三戒禅师已项血飞溅,身躯晃了两晃,倒跌下去,显然不能活了。诗曰:

 原来三戒是三贪,

 作恶多端历有年。

 不幸今逢青紫剑,

 寺边血溅命归天。

 那边厢胡宜秋与奚桥已战多时。二人斗了一二十合,刀剑尚未接触。奚桥老道江湖,又是锦衣卫的桩头,见过不少宝刀宝剑;胡宜秋一递剑进招,紫光闪闪,在烛光之下,尤其眩目,奚桥便知是一柄宝剑,故而处处小心,避开剑锋,以免削断钢刀。

 奚桥气力极大,一把鬼头刀总有二十来斤重,一路秦岭刀使将出来,如虎啸龙,片片白雪,初时因饮酒过多还身形摇晃,二三十招下来,酒已醒了**分,更是气势夺人。胡宜秋虽然气力不若,但剑法妙,又手持宝刃,拆招进招,攻守有序,倒也堪堪的打成平手。

 二人从屋内打到院中,又战了二三十合,奚桥已是气力不继。这鬼武功原非泛泛,只是宣无度,淘虚了身子,久战之下,没了后劲,但觉鬼头刀越来越沉重,步法也有些了。

 就在此时,廖展雄提着三戒禅师的尸首,跳回当院,掷尸于地道:“表弟,这僧愚兄已打发了。”站在一旁观战。

 胡宜秋听罢,精神为之一振,说道:“好,看小弟取这贼?”紫电剑招式一紧,一招“海市蜃楼”幻出无数朵紫剑花,向奚桥当头罩下。

 奚桥本来已有些不支,现见三戒禅师毙命,心头一怔,想道:师兄恁高的武功,竟然丧生敌手,我今天恐怕是翅难逃了。如此一分神,刹那间便险象迭出,步步后退,三五招内,鬼头刀被削断两次,身受剑伤三处。

 胡宜秋挥动宝剑,虚间夹实,划出一道道紫虹,忽地一招“后羿”当直刺,喝道:“着!”奚桥躲闪不及,忙用半截刀去磕“锵”的一声,鬼头刀再断,口给捅了一个透明窟窿,殷红了一片,追他师兄去了。

 廖展雄赞道:“表弟好剑法!”

 胡宜秋道:“让表哥见笑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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