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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14、祸从口
年府鸲鹆居七爷的卧房

 桃花帐半挂半落,内里却无春光。

 只酒醉的年七爷一人歪倒上,也不枕枕头,歪着脑袋,双目紧闭,脸颊微红,口里模模糊糊哼唱着不成调的小曲儿,前衣襟散,一只手搭着额头,一只手在身上有节奏的敲击着,像是应和着口中那小曲打着拍子。

 丫鬟续芳端了热水进来,瞧他那副样子,忍不住轻笑一声,往盆里投了条手巾出来,拧去水,叠成四方,悄声走到边,擎着手巾去给七爷擦脸。

 七爷眼睛也不睁,顺手一捞,一把捞着她的腕子,就把那纤纤玉手往嘴边儿送去。那手一软,手巾落在他肩头,浸了一小片衣衫。

 续芳娇笑一声,由着他亲吻着,另一只闲着的手去够那手巾,指尖有意无意划过他的皮肤,媚声道:“爷是没吃?要拿奴婢开荤不成?”

 七爷仍没睁开眼,却已满脸是笑,擒了那手真个张口啃咬起来。

 续芳讶声道:“爷还真咬啊…疼死奴了…”

 她一边儿夸张的叫着,一边儿撒娇似的扭着身子,那只玉手也不去管手巾了,握作粉拳直往七爷身上招呼。哪里会是重的?那是又轻又软又温柔,落处极有分寸,生生把人的火给起来了。

 七爷朗声一笑,拉着她胳膊往怀里一带,一个翻身。已经把她在身下,拉开她领子便在脖颈处窃香。续芳心里得意,一边儿娇嗔推搡他,一边儿扭身身子磨蹭他。

 褶裙起,罗衫大敞,一个桃红绫彩绣鸳鸯戏水的小肚兜飘啊飘,落到了边脚踏上,落在那双粉底皂靴旁。两厢映衬,越发人。

 推就间。干柴作响。火花四溅,眼见燎原。就听房门一响,而后是一声清脆的咳嗽声。

 “嗯哼。”上两人闻声皆是一顿。

 续芳眯成一条地眼睛骤然变得浑圆,满腔情皆化作怒意,是又气又恼,扭头去瞧是哪个不开眼的要坏她好事,心底又暗恨自家糊涂,端了盆进门,光瞧着爷了,撂了盆就过来拨。全然忘了闩门这事,倒叫浑人闯了进来。

 待见是大丫鬟青桂,续芳心里先有些怯了,毕竟青桂比她高上一等,又是爷的心腹。在这院子日子最久。得爷的宠最多,便是从前在时。青桂说话也是极顶用的,现下都不在了,青桂俨然是这鸲鹆居里主母大人,近乎说一不二,若招了她的厌烦,自家的日子着实不好过。

 可说起来,算上爷养板子伤的时,前后一个半月爷没沾自家身子了,她这身上着着火,心里也着着火。----十七八地姑娘,爷收用过,却不抬举,也不放出去,连个通房的名分都没有,还挂着二等丫鬟地职,不上不下地吊得人越发心慌。

 女儿家的青春拢共能有多长,够吊几年地?如今爷要是倦了,不碰自家了…她打了个寒战,这新上来的小丫鬟个顶个的水灵,她若没了青春,又没了宠爱,岂不活生生熬死在这院子里?

 因此虽然是惧怕青桂,可也舍不得放了这机会,自家火烧火燎的,也知道爷亦是火烧火燎的,只差那一步…她咬了咬银牙,虽然扭着头没吭声,玉手已悄悄滑进了爷的衣衫里,一路往下点擦着。

 青桂站在门口,手里端着个黑漆木茶盘,上放一个五彩盖盅,也不往里走,也不挪开视线,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,声音清脆而冷冽,她道:“爷要的醒酒汤。”

 续芳那只手还没有顺利到达关卡,就被七爷拎着丢出来。他翻身仰躺到里,一推续芳,道:“下去吧,这儿不用你伺候了。”

 续芳既是烧慌,又是委屈憋闷,不肯动弹,玉手又往那人身上攀去,低声娇媚道:“爷

 七爷声音冷了下来,扒拉开她的手,道:“下去。”

 续芳听这音儿就知道再说不得,一时泪珠儿都涌上来了,含在眼框里打转转,她咬咬牙一骨碌起来,也不去瞧他了,径自掩了衣襟,趿拉着鞋,拧着身子就往外走。路过青桂时一言不发,待越过她,才扭头恨恨的瞪了一眼。

 谁知道青桂这时候把茶盘放在一旁高脚花几上,回身去关门,两下视线正对上,续芳唬了一跳,忙低下头,那将垂未垂地泪珠儿也甩了下来,两手抱怀紧着快步离开。

 青桂哼了一声,心里骂了句sāo蹄子,两下闩上门,扭回身端了那醒酒汤往边来。瞧着凌乱的铺便有写气,再瞧那脚踏上续芳忘了捡走的桃红肚兜,越发觉得刺眼,一脚跺上去,下大力气狠狠一碾,好像踩着的是续芳的口想活活碾死她一般,而后脚尖一挑一踢,把那肚兜踢到脚踏之下,这才抻了抻衣裙,坐到边,冷冷道:“爷,醒酒汤。”

 七爷一手搭上她大腿,了一,涎着脸嬉笑道:“不扶爷起来,怎么喝汤?莫非心肝儿是要耍些花活儿拿嘴喂爷?”

 青桂往他手上一敲,歪着头斜着眼睛瞧他,佯嗔道:“爷莫拿奴婢取笑,奴婢笨地紧,哪里会什么花活儿?爷快些起来,汤凉了可就越发难喝了。”

 七爷侧了身子,一手仍在她腿上摩挲,一只手却往她间去,调笑道:“不会没干系,爷教你…”青桂一手端着茶盘,只得一手空闲,按了他这手按不住那手,索一扑弄,起了身。把茶盘撂到窗前桌案上,再回身坐了,伸手去扶七爷,道:“爷在外面儿得了乐子,也不想着奴婢们在家辛苦,回家里便只嗔着奴婢们笨手笨脚,拿咱们扎筏子。”

 七爷借着她地手劲儿起身,又似无力。只往她身上赖去,笑道:“心肝儿可冤死爷了。爷何曾说过你笨?晓得你辛苦。来,爷与你补补…”说着就动手去解她衣襟。

 青桂半推半就倒在上。口中犹道:“爷醉了,趁早喝了醒酒汤正经…”

 七爷一边儿胡乱在她腮边颈上啃啃咬咬,一边儿撕掳她的衣裳,又引了她地手往他身下去,道:“眼下这才是正经…惹了爷的火起来,还想…”

 青桂想起方才景象,半瓶子醋直往外洒,猛了手出来,冷冷道:“谁惹了爷的火。爷找谁熄去,甭混往奴婢身上赖。”

 七爷顿了一顿,撑起身子,面颊在酒和**双重作用下微微有些扭曲,涨得红扑扑的。像是拢了火。可神情却像刚扎了冰,声音还是带着**的低沉含混。却已隐隐夹杂着不满,冷然道:“你闹什么?”

 青桂也不惧怕,眼梢都立了起来,磨着牙,恨恨的瞪了他一眼,忽然翻了个身,手伸到边儿,抓起脚踏上七爷的一只靴子,奋力往窗户上撇去,口中骂道:“还不滚!等着领赏呢?!”

 “咚”的一声,靴子没能砸到窗户,后劲儿不足只落在窗边桌案上。因捎着了那五彩盖盅,带得盖盅斜倒,骨碌到茶盘边沿,盖落到一旁,里面地汤汁尽数泼出,漫到桌上,又淌到桌沿,化作一条线倾泻而下,砸在雕花砖地面上,发出轻微而沉闷的声音。

 俄而烛花爆开“啪”地一响,红光摇了一摇,复又定住。满屋子只这水火微细琐碎地声响,再无其他。而窗外,一片漆黑,无声无息。

 青桂口起伏,微微息着,好像刚才那一下使光了全身的力气一般,然僵持也只是一瞬,她忽然又一翻身,趴在枕上,背对这七爷,闷声道:“寇嫂子收了银子。许了给单子,但说要晚两。”

 七爷脸色晴不定,顿了一顿,一言不发,忽然伸手去扯她裙,三下两下那碍事地布料尽数被丢下了地,他虎狼一般合到她身上。

 半挂的桃花帐终于落下去了,颤巍巍应和着帐子里女人长长短短的哦,有节奏的摇晃起来。

 烛花结了又结,爆了又爆,帐里的两人从相叠移位到相对,青桂眼神,恍惚望着帐顶的丝纹,脑里胡思想着,火没去,却是一股一股顶上来。

 七爷最是翻脸无情之人。得用时,千好百好;一朝翻脸,毫不顾半分情面。

 如今这鸲鹆居里,除了爷就是她说的算,所差不过是个名分。可名分,名分在爷这边算得什么?不过一个虚名罢了。

 扶成了姨又如何?鸲鹆居里两个姨谁落下好了?

 一出事,两人都被斥照料不周,挨骂的挨骂,挨打的挨打,三夫人那关过了,爷这关却过不得。爷也不知哪里地火,一休,俩人也被提溜着撵了出去。说是撵了,怕是卖了也未尝可知。她伺候他这么多年,他的手段她还不清楚吗?

 他爱女人,可他更爱银子。

 便是,名分没了,更是情意全无。待身上板子伤一养好,爷头一件事便是搬了的嫁妆去当。

 论理,休,嫁妆当退还家的,若家同意,才可留下来与子嫡出子嗣。

 她问,若当了,周家来找该待如何?

 他冷笑,周家理亏,爷没找他们偿爷的银子,还敢来要银子?

 她劝,那也多少与小小姐小少爷留些,将来小小姐出阁带些,哪怕做个念想。

 他却道,留什么?她才多大点子?等他们大了,十几二十几年地,首饰早就不应时了,还惹人笑话;那料子更是朽了,成灰了,岂不糟蹋东西?不若现下换成银子实在。将来他们嫁娶难道用地不是银子是料子不成?

 他又道,念想?!有母如此,他们还是不知道的好。

 然后。他发了笔横财,又拿这财去烟花之地买

 情意是虚地,名分是虚的,什么是真的?银子才是真的。儿子才是真的。有儿子才有地位,才有吃穿用度,才有银子,才有下半辈子可言。

 两个姨为什么能被干干脆脆的打发了,上面问都没问?还不是因为没个儿子。就算疯魔了。休了,年家为什么还肯养着?不就是膝下还有个儿子!

 现下新说话间就要进门了…

 要一个儿子。她必须要一个儿子。

 她曾暗慕青槐好命。怀了六爷的种。可惜了青槐是有命无运。她不一样,她一定要做那个有命有运的。

 混乱间。她想起家里几个婆子与她说地那话,低一声,扭了扭身子,待七爷提身,她抓了一旁的枕头,拱背垫在下,一‮腿双‬又勾上他,尽力合,

 七爷得趣。这才有了笑意,俯身搂着她亲亲啃啃,双手着,道:“你便是个烈地。倔得什么呢?这房里谁越过你去了?爷多暂亏待过你?爷还能亏待了你?!”

 亏待?她地脑子和她的声音一样变得支离破碎,想不出。也辨不出。就盘旋这一句话,要个儿子。定要个儿子。搭地在青桂身上捏,方开口问道:“寇桧家的怎么说的?”

 青桂气息未定,微着回道:“说时隔多,记不真切了,怕误了爷的事,还消一二,好生想想清楚。”忽然身上一疼,她不由呲牙道:“哎呀…爷轻点儿…”

 七爷是恼了寇桧夫妇,一时失手掐重了,忙给她了又,恨恨道:“这是还要银子呢。寇桧家的没这脑子,还是寇桧使诈。若不是爷现在不得找他…哼,等爷得了手的,非把他脑袋拧下来不可,叫他小子瞧不起爷。”

 青桂仍“嘶嘶”的呲牙,不解道:“爷知道纪家有家底,也就是了,为何定要那礼单子?莫非…爷信不过寇桧两口子?”

 七爷哼了一声,道:“自然信不过。你别多问,只按吩咐的办就是。套她话,看她还要多少。尽快给我弄来。”

 为什么要礼单子?因送的不是银子这么简单。这什么样地人送什么礼,送礼最能看出人心思来。只有要了礼单子,才能知道纪家人喜好些什么;只有知道纪家人喜欢什么,才能…

 他自得知纪家送了厚礼过来,晓得纪家家资极丰,这脑子就没一刻停下来不转的时候。----州纪家的产业收入大部分是田租房租这样省心的,可见纪郑氏夫人并不是个善于理财的;纪家就两个孩子,儿子是个书呆子,万事不管,这若当了官,怕是更加不管了;就这一个小女儿…他若成了纪家女婿,岂不顺理成章帮忙照管纪家产业?假以时,还怕到不了手?

 他在年家有些个什么?等老爷子过身那点儿银子?那够干嘛地?现下五哥五嫂说是带着他,可他也就比掌柜地略高一点儿罢了,哪里还是个爷?五哥精明,五嫂厉害,他充其量就小打小闹弄些银钱“大权”二字想都别想。

 腊月里听闻六哥要出去玫州,他当是条出路----六哥也是书呆子,身子又不好,身边没亲兄弟帮衬,有他个堂兄弟跟着过去,也说得过去吧。六哥哪里有五哥那样的手段?又是没六嫂,小妾丫鬟说得上什么话?他怎地也能混得比现下强。

 他是没少花心思讨好六哥,谁知道六哥竟是极jiān猾的,愣是不给他半分自荐的机会,一直打太极到现在,眼见开人就走了,他还在原地打转转。

 纪家的出现,实在给了他一条新路。与其一辈子给哥哥嫂子为奴为仆,不如自家出去闯一番!他素来觉得自家是龙困浅水,被五哥五嫂囚的,徒有本事没处施展,这要有了纪家的产业,何愁他不发达?

 纪家的小女儿…他咂咂舌,是个美人胚子,却不是中用的。他阅人无数,深知中用的妇人首要厚身软才好,像那纪家等小姑娘,干巴巴的一身骨头,卧上去岂不硌坏了人?还得养上几年…不过他原也不指望上用她,有了银子,什么样的女人没有?!

 他现在先要知道她爱些个什么,哄她上手再图其他。

 他摸着怀里丰腴的身子,道:“你没事也往雁回居、长生居两处走动走动…”

 说了这话,他自己也是摇头,雁回居人口少,二夫人又一向精明,他是没本事透进去。长生居…他原以为丫鬟多又是良莠不齐,总能透得些个,谁知道自青槐没了,六哥的一切都是那小妾和青樱经手,旁人沾也沾不得,小丫鬟是啥也不知道。而六哥那么护短的一个人,竟是个无情的,年前把跟着自己好几年的丫鬟都给打发了,四房也在那边跳脚,却是没辙。他就更没辙了。

 青桂在他怀里拧了身,斜眼道:“爷又想什么?爷不叫奴婢问,又不代明白了,奴婢怎么行事?误了爷的事,爷又要来摘奴婢的不是了。”

 “浑说。”七爷重重掐了一把,笑道:“其实也没什么,不过是打听打听纪家姨夫人喜好什么、纪家小姐喜好个什么。瞧纪小姐往各处送的笺纸,连匣子都是上等的,想必是个极精细的…”

 青桂前后想通,心下又是泛酸,虽应了,却是不情愿的动静,吭叽道:“奴婢省得了…”

 七爷嗅着那醋味,轻哼一声,搂她过来亲了又亲,直亲到她身子发软,才放了她,掐着她的脸道:“心肝儿,你就踏踏实实的给爷去办,待事成,少不了你的好处。爷你还不知道么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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