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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3章 天下第一(四十)
连评判长老都还未反应过来,拉着白须的手微微一顿,便瞠目结舌地见着谢虚离开。

 ——其实那人不管是不是主角受,谢虚都是要认输尽快解决武斗的。

 他回到看台上,齐周灵立即便站了起来,微微踮脚前倾,勾住了谢虚的衣角,看起来乖巧又软得可爱。

 那双黑魆魆的眼睛也如浸润过泉水的宝石般,齐周灵微侧了侧头:“你认识他吗?”

 “曾见过几面。”

 而沈谭哪怕未听见谢虚后面说的话,现在也有些要疯魔了。

 冰凉的剑身贴在臂弯之上,一片皮肤都被剑熨的冰凉,直到身边的评判长老出声提醒,沈谭才似恍然间回过神来。只不过方才瞬息间,他额间已渗出冷汗,连嗓间都似被什么黏稠而上,低哑难言。

 …谢虚他究竟要做些什么?

 为什么弃权认输?

 上辈子瞥一眼,看到的那个嚣张跋扈、不可一世的形象,和仿佛刻入骨髓的恨意,都似要随着重活一世消融的不见人世。

 本不应当如此。

 他绝不能忘记。

 沈谭微咬了咬,洁白贝齿隐见出,因咬牙得厉害,竟是沾了点淡红血

 ·

 临近夕照落,谢虚又颇好运地被安排下场比试。这次对面是个约近不惑之年的青年,蓄着美须,看着倒也很精神。谢虚只不过接下他两招,便又如先前如法炮制的认输弃权,倒让那蓄须的男子大为吃惊,紧接着,便是面上一片喜

 男子微颔首,端出一幅前辈风范来。

 “倒也是青年才俊,能接得下本掌门一招。只是少年人切不可急功近利,还需修炼自持,将基础打好了,才可…”男子还未说完,便见谢虚已经是向着擂场外走了,顿时有些气郁,一双锋利双眸直生生瞪去——

 那年少轻狂的少年并未回神,只半蹲下来,隐约可见他身旁还站了个穿着锦衣细稠的小少爷。即便隔得远,也能见到那七、八岁孩童相貌颇为精致,看着娇纵——忽然间,那孩童抬眸望了过来,眯了眯眼睛。

 男子忽地便脊背攀上寒气,一句话也支吾不出来,原先的气焰,更似被泼了冰般打焉。

 齐周灵倒是将男人的相貌暗记住了…

 只不过依那男人的武功,也实在碰不到一块。

 小少爷将目光收回来,看着伸出手等他牵的谢虚,也没顾得上方才听见什么,便软绵绵道:“好。”

 谢虚道:“那便今夜出去。”

 今夜出去什么?

 他倒是听过,武林盟外的灯水河畔为世间三绝美景之一,想要去看看也并不如何奇怪。

 因是特殊时刻,武林盟中虽说不上全线戒严,但也不好擅自出入。只是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…齐周灵人小心思也深,他虽然不想处处借着融雪城的名声,但真要到牟利时,也决计不会手软。

 齐周灵微微抬头,下巴上硬生生出一把软乎乎的,看起来当真是于他武功不合的天真可爱。

 正想着和谢虚出去逛灯水河畔的美景时,便见谢虚微微倾身,黑发冰凉落在他肩头,温和的声音极为动人悦耳:“我去给融城主传信,约他在荔萧院中见面。”

 齐周灵猛的从美好的畅想中回过神来,微微一抿,神色如同被抛弃般惊讶又悲愤:“为什么要带上他?”

 “什么带上他?”谢虚没注意到齐周灵的奇怪措施,微微俯身,如锦缎般的墨黑发便垂下来,银质面具下出的那双眼,也是黑沉的睫羽低垂,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心中安定不已。戴

 着面具的黑发美人忽而道:“你夜间睡得不安稳,是不是脚踝和膝弯处涨得疼痛?”

 齐周灵还有些不忿,微抿了抿:“是有点疼,大概是要长身量了才如此。”

 谢虚:“…”谢虚:“是你尚且年少,身体承受不住功法的缘故。融城主和我说,你要是疼得厉害了,便寻个时间见面,他以内力为你疏导。”

 融司隐平待齐周灵太冷淡,以至齐周灵虽然被养在他身边,两人平却很少有亲昵时候。一时听到融司隐原来曾经这样关切过他的身体,还有些别扭的不敢接受好意,只支支吾吾应了一声:“唔。”

 谢虚起身,也不知想起了什么,神色有些温柔,拍了拍齐周灵柔软又细绒绒的黑发。

 ·

 谢虚和融司隐传信的方式,是以融司隐给谢虚的一支指笛,只挨在边发出一点声响,便有只雪白的鸮鸟从窗边飞进来,等着接谢虚的纸笺。

 那鸮鸟圆乎乎得可爱,身手却灵活,谢虚见它歪头看着自己,还记得融司隐给他的一包稻谷,翻出来给鸮鸟吃了,那圆滚滚的小家伙才过来蹭了蹭自己。

 谢虚将纸笺折好放在它的爪爪上…忽然便觉得。他和融城主分明同在武林盟中,这样私底下传信,又约在半夜三更相会,倒显得如掩人耳目的私相授受般。

 只这么一想完,谢虚自己都不由自主地失笑。

 融城主哪怕私相授受暗度陈仓,也当是与主角受才对。

 雪白的鸮鸟在各个巧院落中飞旋,它的实在惹人瞩目的显眼,也不知为何,那些武林上鼎鼎有名、功夫高超的侠客却都没有发现它。直到鸮鸟衔着信飞到融司隐所在的竹林宛时,才立于窗檐边,轻啄两下。

 窗被推开。

 一双修长漂亮、略带薄茧的手伸出来,现在摸了摸鸮鸟柔软的背羽,便从它嘴下取了信出来。

 如今谢虚的字已经写的很好了。

 融司隐看着信笺,明明只有一句话,他却忍不住要翻来覆去的看,边微微勾起,出自己都未发觉的笑意。

 虽然是因为齐周灵的身体缘故才要来信约见,但融司隐只一想到今夜,心情便好似下意识高涨起来。

 他又思索到衣匣中在箱底的那几件白衣,制式特殊,与他让小厮给谢虚准备收拾的衣物制式、布料、绣工相同,出自同一名技法高超的绣娘。若是穿那几件白衣中的衣物…谢虚会发现吗?

 哪怕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
 融城主自顾自安定下心,神色仍是漠然,只那异瞳中却好似浮起格外热切的期待来。

 苍穹渐裂出金光,红霞漫天,只是先前光芒大盛,只转瞬间便黯淡下来,漆黑夜攀爬上苍穹。

 谢虚与融司隐约在亥时,武林盟中虽没什么隐规矩,但如今的武林盟特殊,少有侠客愿意出门惹事生非,都在院落中修炼武功端正自身。除了巡逻的武林盟门人外,在亥时应是鲜有人影,也以免让人发觉了他和融城主的联系。

 齐周灵这些日子睡得不太好,他又是小孩爱困,虽知道今晚要去见融司隐,但接近亥时时,还是不停打着哈欠。

 谢虚穿着平素的利落装束,黑发高束。融司隐给他的面具虽说轻薄,但戴久了还是有些许发闷,夜间便也摘了下来,出那张稠的面容来。他见齐周灵眼角都渗着泪花,有些后悔自己顾虑不周,于是轻声对齐周灵道:“要不要我抱你?”

 齐周灵那可太想了。

 可是他一想到是要去见融司隐…何况他都已经是大孩子了!怎么好意思让谢虚抱!要是让人

 看见,才真正是要羞死

 人了。

 谢虚仿佛看穿他的小心思般,又道:“一到夜里,武林盟中没什么人走动,倒不必担心。”

 齐周灵哼哼唧唧,最后还是一手牵着谢虚衣角:“…不要,你牵着我好了。”

 他似乎听见头顶谢虚轻笑一声,含笑应了他。齐周灵有些脸热,面颊,抿着

 等夜彻底笼罩,连院中的小虫都不再吱叫,谢虚便也带着齐周灵出了院落。

 他们虽然看着像要偷偷摸摸做坏事般,却也并不存害人之心,不必遮遮掩掩地用上轻功,只是刻意挑了偏僻些的路段去荔萧院。

 白的武林盟正气浩然,处处巡逻守卫。可到了夜间,羊肠小道也不过隔着好些远,才有些颤颤巍巍的灯光,倒是显得吓人了些。

 虽是闷热时节,夜风却渗着凉意,寂静凄冷至极。

 年纪虽小武功却高的小城主,在被那凉风浸了浸面后,紧紧抿着,掌心也攥紧了些。他面上一片冰冷漠然,高不可攀的骄傲,只是背脊却有些发凉。

 牵着齐周灵的黑发少年,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,只是在穿过一条院落近道时,忽然道:“怎么有女人的哭声?”

 小城主高傲不可一世的神情顿时崩不住了,他的手微微捏了一下谢虚,有些气急败坏地道:“我不是小孩子了,你不要这样吓我!”

 “什么?”谢虚微顿,立即反应了过来,声音中含着笑意,“周灵,你害怕?”

 齐周灵:“…”他被谢虚那温和的一句周灵喊的没脾气了,闷闷地点了点头,又想起谢虚看不见,正准备回答时,听见谢虚又温声道:“我不是要吓你。”

 “那、那好吧…我错怪你了。”齐周灵知错就改。

 “是真的有女人的哭声。”

 齐周灵:“…”齐周灵:“!”

 谢虚这才补充道:“还有鞭打的声音,应当是人…我去看一看,要不要跟着我?”

 齐周灵:“…好。”

 恶主惩戒家中仆役动用鞭刑却也不怪,只是如今在武林盟,可以说“街坊四邻”都是武林正道,对一个女子用这样的刑罚,只怕传出去名声也要毁了。哪怕只是在意脸面,也不该如此嚣张不顾及。何况这附近偏僻,也并未安排侠客入住,多是用来赏景致的园林,在外面鞭打一名女子…

 谢虚神色微有些发冷。

 他放轻了脚步,齐周灵自然也知道这有些不寻常,同样运起内力提起双足,发出的声音轻忽,好似风吹拂过野林,又或是两只猫穿过窸窣原野的声音般。

 齐周灵一开始是没听见女人的哭声的,只是跟着谢虚愈是走近,也渐渐听见了什么。

 或是巧合,这里距那荔萧院,正好挨在院墙邻壁,一步之遥。

 那女子先前哭得厉害,现在却只剩断断续续的泣音,有些含糊地道:“主人、主人!阿野错了,你放过阿野,阿野再也不敢了…”

 谢虚微微皱眉。

 难道当真是主仆间的——

 却又听到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,音动人:“错了?是错在让我发现,你偷偷给那中原男人的食水里放解药了?”

 “不、不是!我不过是一念之差,想着凭他的武功,哪怕不用粟石散,也不会妨碍什么——主人,我真的知错了,我不过是一时为那中原人蛊惑,才做下这样的蠢事!”

 说到后面,女子又哀泣起来。紧接着是长鞭破空之声,好似将皮打得开花般的霹雳声响。

 谢虚微微敛眉。

 那音悦耳高傲的女声嗤笑道:

 “一时蛊惑?你半夜逃出来,我还以为是要和那中原人私奔啊——也不知那个叫沈谭的男人,是有多英俊俊朗,才能得你神魂颠倒,连我都不顾了。”

 沈谭。

 谢虚眉心微微一跳。

 这一事牵扯上主角受,明显就是剧情关键点,没想到他旁听个墙角,竟然能引出这些事端。

 “雪锦,可以了,”又一男声入局面中,冰冷冷道,“别将她打死了,还有用。”

 这人…

 少去那些扭捏强调,和半生不的古怪口癖,因为音熟悉,谢虚几乎只停顿片刻,便回忆出来了从哪听见过这声音。

 那个和他手过的异邦男子。

 “果然还是辛阿弥你怜香惜玉,”另一个男人朗笑道,“不过阿野这回却是犯了大错,绝不能轻恕!要知那些中原人深不可测,连小孩都…”

 他们的话不仅是中原官话,还掺杂着许多异邦言语。只是正巧这异邦话也和中原官话有共通之处,齐周灵哪怕听得艰难,却也通晓了七七八八,又听着说话的人声音极为熟悉,立即意识到了古怪。

 他的吐息微重了些。

 昏暗月光之下,站在一旁袖手旁观、神色漠然的妖媚男子,忽地眸中掠过杀意。他随袖抖出暗器,向隐蔽的角落处飞去,电光火石间犹能听见他一声厉呵:“出来!”

 谢虚拎着齐周灵避开那淬着剧毒的飞旋暗器,只是这么一来,却也不得不暴了身形。

 朦胧光线落在白衣上,倒将那素的长衫映照得如雪一般光亮,隐可见银色暗纹翻滚。而身着这一身风的人——

 红齿白,蝶睫黑沉,只抬眸间便似眼中蕴着星光。一触及他面容便被带得魂牵梦萦。

 一个极稠漂亮的美人。

 便是对中原人的外貌不屑一顾,以为真正隽美美人都生在他们故土的异邦人,都真正感受到了仿佛心脏被攥紧的惊,一时动作都僵住了,要抓住窃密之人将其灭口的急切想法,都一时忘得干净。  M.uyI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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